康健 

「他跟我說他有外遇時,讓我覺得最痛的,不是他有外遇,而是我的信心整個被擊垮。結婚15年來,我努力扮演好各種角色,
那一剎那,我心想:我的生命到底怎麼了?」眨著雙明眸大眼,楊雀以低沈的嗓音透露,當時她第一個念頭是想死,其次是離婚。

【文╱黃惠鈴】

愛沒有理由,沒有道德,也沒有盡頭。當男歡女愛的激情滾滾而來時,你的抉擇是什麼?偷腥,一定是婚姻的結束嗎?
《生還者篇》楊雀+杜明翰-讓我們再牽一次手一場生命中難以承受之重,卻讓他們重生,再次牽手相伴。

有對夫妻幾乎從不爭吵,即使有孩子,每星期兩人還會刻意抽一天單獨約會,是外人稱羨的幸福佳偶,
但結婚15年後的某一天,太太突然發現先生從婚後第9年起有外遇。

如果事情發生在你身上,你覺得你們彼此還能破鏡重圓,執手偕老嗎?

楊雀 和她 先生,台灣世界展望會會長杜明翰就能做到。

9年前,當時在台灣微軟擔任副總的杜明翰,主動向楊雀坦承與公司女同事長達6年外遇,楊雀悲痛欲絕。
她在學校當輔導老師,常帶一些 媽媽 團體,熟知美滿婚姻的幾大要素,不敢相信外遇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?

「他跟我說他有外遇時,讓我覺得最痛的,不是他有外遇,而是我的信心整個被擊垮。結婚15年來,我努力扮演好各種角色,
那一剎那,我心想:我的生命到底怎麼了?」眨著雙明眸大眼,楊雀以低沈的嗓音透露,當時她第一個念頭是想死,其次是離婚。

楊雀7歲時,爸爸外遇,排行老三的她從小聽 媽媽 說「男人不是好東西」、「女人要莊敬自強」。
父母感情不睦,她心中暗許日後不跟媽媽 拿同樣的劇本。

她認為 媽媽 因為沒受什麼教育才吃苦,所以在窮困的經濟狀況下,從小她就工讀,一路向上唸到碩士,
之後並跟大學時代即相識的杜明翰結婚。


她自認為婚姻經營得還不錯,是眾人口中的好太太、好 媽媽 、好媳婦,不懂為什麼一路努力,
到頭來卻跟她 媽媽 命運相同,也遭遇丈夫外遇?

所以當她40歲那年,聽到杜明翰的告白,她脫口就說:「男人真不是好東西!」說完,連自己都嚇一跳。

她痛哭三天三夜,完全不看杜明翰一眼,她不相信最親近的丈夫怎麼會背叛她,為什麼她篤信的上帝要這樣待她?

不過,也因為虔誠信仰宗教,她在悲傷中一直祈求,也相信神會帶領她,所以經歷三天三夜的痛苦後,第四天清晨她決定重建婚姻。
當天恰巧是西洋情人節,兩人決定把這天訂為另一個結婚紀念日,代表兩人關係的新生。

但重建之路是很辛苦的,特別是事發後至少一、兩年內,而且楊雀也認識第三者,情緒更強烈。
有時只是看到杜明翰的護照、瞥見路上的旅館,都會勾起她不舒服的感覺。
比犯人更辛苦的獄卒
事發後一個月,有一天楊雀開車時想起這件事,情緒再度激動,整個車在路上蛇行,非常危險,她趕緊停靠路邊,在車上嚎啕大哭,
覺得眼前的生命之路如此難,怎能走得下去?自己都已經那麼委曲求全了,上帝還要她怎樣?難道不計對方的錯而饒恕他,
這豈不便宜了對方?

痛苦不已的她在車上想起聖經的故事,腦海中突然有個圖像:她跟杜明翰都被關在監牢裡。因為不饒恕對方,
等於也把自己一輩子關在牢房,如同獄卒看守犯人。何況獄卒比犯人辛苦,犯人在牢裡可以吃喝睡,
獄卒卻必須全神貫注緊盯犯人,怎麼自由?除非把犯人放了。

她猛然醒悟:把饒恕想成便宜對方,只是蛋糕上的糖衣,真正的內涵是──釋放自己!饒恕是為了自己!
那天回家後,她提筆寫了封信給第三者。信中最後一段內容是:「耶穌愛你,我也愛你,我們夫妻願意一輩子成為妳的好朋友。」

這段偉大的話,其實楊雀以「咬牙切齒」的心情寫下。既然這麼難,為什麼要勉強?受訪時她笑道,
她知道那是該做的事──不是為第三者,也不是為杜明翰,而是為了她自己,她不要被關在監牢裡!

「饒恕跟對方改不改過無關,而是你不再因對方犯的錯而受罰,」楊雀說:「他跟我講有外遇,我覺得被捅了一刀。
但是人在恨裡,就會把別人傷害你的事實,變成錄影帶、錄音帶,沒事就會再放一遍、聽一遍,就像拿一把刀在自己的胸口上再捅一刀,
即使那個事實已經過去了。人家只捅你一刀,但到最後你會怪別人捅你千瘡百孔,坦白講,這不公道,其實九百九十九刀,
都是自己捅上去的,不斷自我傷害,」。

當她把信寄出去後,她發現,原本心中第三者巨大的身影,頓時減了一半,儘管第三者後來並沒有回信。

要補償,就不可能有愛

她也知道,如果要重建婚姻,絕不能一直把焦點放在外遇,特別是杜明翰已結束出軌,再去蒐集更多過去的證據,
無疑與重建之路背道而馳。「我不問,其實也是在幫助自己,」楊雀說。

當陷於低潮的情緒中,她不質問杜明翰跟第三者之間更多的細節,只會很傷心地問杜明翰:
「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?」然後要求杜明翰不用跟她講道理,但一定要在一旁陪伴她、抱抱她。

另外,她在重建婚姻之初就跟杜明翰說好,選擇留在婚姻,不是要他做什麼補償。因為學輔導的她深知,兩人如果要繼續走下去,
她絕不能擺高姿態,抱持「你犯錯後要回來,我倒要看看你做了哪些來彌補」的受害者心理,
因為這麼做,只會讓杜明翰滿懷罪惡,無益婚姻。

「就算真的補償,人會累,而且在補償的心理下,愛不可能出來,那是贖罪。結果等罪贖完了,對方可能還是會出走,」楊雀說。

楊雀的寬恕態度,在杜明翰口中是「很重要的禮物」,因為:「如果一個曾經犯過錯的人永遠在罪惡感當中,就永遠不健康,」
事隔多年,戴著眼鏡長相斯文的杜明翰感性地說,被外遇者受的傷害不是外遇者補償就可撫平的。但當楊雀給出這個禮物,
他很自然地回應,兩人之間就會產生信任感和連結,「那是一種重新建造的愛情,不是補償,」杜明翰認為。

所以,在重建過程中,他學習體諒、學習忍耐、學習陪伴,即使一開始因為楊雀的情緒起伏而有點沮喪,
一再覺得兩人互動又回到原點,但慢慢漸入佳境。

第三者只是冰山一角

與寬恕之路同時並進的,是整理、回顧自我之路。他們至少花一、兩年時間,好好整理自己,
甚至上些自我成長、生命回溯的課程。

面對外遇衝擊時,楊雀慶幸當下她問對了問題,她的生命到底怎麼了?逼使她面對自己。

尤其面對外遇,與其把焦點放在第三者,更不如積極地重新找回自我。「外遇一般都在解決第三者的問題,那只是冰山一角,」
楊雀說。雖然她長期做輔導工作,但大部份時間幫別人釐清問題,反而很少真的看自己。面臨生命至今最大的打擊,讓她有機會省思。

她發現自己有個根深柢固的信念──必須要夠好,別人才會愛她,所以總在扮演別人期待的角色。
另外,「愛」的關係應有「給」有「受」,但她發現她給的很自在,因為那是她建立自尊的來源;
卻受得不自在,因為自覺不配。

她也想起婚姻中的一些瑣碎,從中看到自我貶低的心態。

例如,有天傍晚她從學校下課返家後,急忙脫掉高跟鞋、套裝,趕進廚房煮飯。隔一會兒,難得能早下班的杜明翰也回到家,
踱步到廚房問了句:「楊雀,狗餵了沒?」她聽了,差點沒把手中的刀鏟丟過去,生氣回道:「人都沒餵,還餵狗?」
杜明翰被罵得落荒而逃。

為什麼人家問餵狗沒,好意幫忙做家事,自己會那麼生氣?楊雀在整理心情的過程中捫心自問,
領悟到原來因為從小家庭環境不如人,心中早有「人不如狗」、自卑的心理按鈕,一聽到先生回家先問狗,
沒問候人,馬上無意識地覺得對方真是瞧不起人,她的地位不如狗。

於是她為童年的失落好好地哭,也對過去重新解讀跟反應,重新改寫自己的人生劇本。

「這真的是人生很重要的功課:去察覺你內在的東西是什麼,……當人願意面對自己最脆弱的部份,其實人就自由了,」
楊雀認為,除非人願意回頭面對自己的問題,遇見真正的自己,否則生命無解。

透過一點一滴整理生命的枝枝節節,她原本以為杜明翰欠她很多、對不起她,但到後來,當她願意面對自己內部根深柢固的結時,
更能跳脫受害者與迫害者的關係。沒有委曲求全,而是發自內心,她對杜明翰說:
「誰欠誰,算不清!……難為你了,前15年娶了一個聖人,不是一個女人。」

巨人終於消失

脫掉一些面具後,兩個人開始有「原來婚姻生活可以這樣過」的感覺,發現彼此更多可愛之處。
可是當楊雀覺得自己已恢復得差不多時,老天又給她另一個試煉。

那是她寫信給第三者隔兩年多後,杜明翰因公司辦兩天的員工旅遊,要帶她跟孩子一起去,
不過杜明翰也事先告訴她,第三者會跟他們坐同一輛遊覽車。

楊雀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承受,可是出遊當天一見到第三者:「整個新仇舊恨又上來。」一到目的地的旅館,她就開始大哭,
又問上帝她在重建婚姻的前兩年最常問的一句話:「此路甚難,誰能走?」原來她以為事情都過去了,其實不然。

隔天回程他們與第三者又坐同一部車。心情低落的楊雀埋頭猛看書,卻正巧看到書上有篇故事描述一個曾受迫害的女子,
多年後在異地公開演講「寬恕」的主題時,赫然見到當年凌虐她的敵人。當敵人向她伸出手時,她原本想應付了事,
勉強握住敵人的手後,竟然克服心中障礙,激動地抱住對方,兩人在愛裡獲得救贖,並進一步領悟饒恕的真意。

這篇故事觸動了楊雀,她知道這是她的契機。她在書後的空白頁寫下「我真的在耶穌裡全心全意原諒你,耶穌愛你,我也愛你……
的話語並撕下,往前走向第三者坐的位子。

「那是我一輩子走過最艱難的路,真的叫咬緊牙根,含著眼淚,但我知道跟她無關。」
楊雀清楚內心仍存著未理清的情緒,她必須勇敢往前。

她走到對方的座位旁,輕輕拍拍正閉眼休息的第三者,遞出寫好的紙條,對方的眼眶立即泛紅。
她問第三者,「可不可以談一下?」對方往內挪,讓楊雀坐下。

接著,楊雀強迫自己做件事:去拉對方的手。兩人的手相握的那一剎那,她發現她看到的是一個也需要別人疼愛的平凡女子。
「這對我來說很重要,巨人消失了!」楊雀回憶。而她給自己的煎熬也消失。

那次接觸大概20分鐘,第三者不久後離職,楊雀和她沒再聯絡。隔了快1年,春天時節,
楊雀在服務的學校收到那女孩寄來的信,除了表達歉意,也感謝楊雀在生命遭逢艱難時,
還一再原諒她,給她很大的勇氣重新面對人生。

當楊雀看到信,她知道因外遇事件引起的糾葛仇恨,終於可以劃下句點。她至今還保留著這封信,視為上天給她的禮物。

「你聽來會覺得怎麼這麼充滿神蹟神妙?但其實很多所謂的神蹟,不是真的很玄妙,而是人明明知道怎樣做比較好,卻不願意去做,」
楊雀說。她常想像獄卒與犯人的圖像,她明白釋放的路是必走之途,即使外遇的人不回頭,
藉由釋放,也能給自己一個公道的對待,一生不用纏繞在對方的身上。

「真正到最後的關鍵點,還是要找回真正的自我,」楊雀說。

走過這場桃色風暴,杜明翰與楊雀的感情更堅。杜明翰一年多前從企業界退出,獻身於非營利組織「台灣世界展望會」,
為各地需要幫助的人奔走。而楊雀幾年前也放棄教職,現在每星期至少有兩天到展望會作義工。

「我們現在站在同一個根基上,彼此信賴,一起承受生命之恩,那種親密戰友的感覺很棒!」杜明翰說。

而楊雀更說,這幾年她跟杜明翰之間的相處很真實,可以自在地在對方面前作自己,「這是人生很大的禮物!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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